“真就是恨不得扒了咱们的一层皮,那段日子呀,人心惶惶,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。” “幸而有阿信这个孩子,拉下脸面为了咱们一次次地找过去,不知道挨了多少骂,他原先内向得很,能半天不说一句话,可为了我们逼着自己说奉承话,我瞧着心里都难受,就这样还有人骂他阿谀谄媚,骂他忘了本,也是后来,我们才明白他受了多少委屈。” 婶子说这些的时候直叹气,又说起那些不理解的人来,“也是飞来横祸,租子一下子提高谁受得了?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,靠着田地营生,生出怨气也是正常,只是没想到那庄主如此不讲情面,赶出去的人说什么也不准许回来,谁若是敢提,就跟着一块儿滚蛋,旁的田庄也不是不能去,可哪里有伺候惯了田地种得舒服?哎,这叫什么事。” “姑娘啊,你若是见到了淮西王,可能帮着说两句好话?他们也是可怜人,这么些年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,也不曾犯什么错,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涨租就落得被撵走,着实冤枉了些。” 白卿卿说她记住了,宽慰了婶子们几句,又拿了带的糖出来分给旁边玩的小孩子们,乐得那些小娃娃一口一个仙女姐姐,嘴甜得无师自通。 跟婶子们告了别,白卿卿与宁宴散着步回去,远处隐约能听见回家吃饭的呼唤声,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暖融融的光来,质朴又温馨。 “这地方真不错。” 白卿卿由衷感叹,“最开始我瞧见阿信管事,以为是个油嘴滑舌之辈,却不曾想他的阿谀奉承是为了乡亲们练出来的,我从前要与商行的人周旋,也逼着自己去应酬过,最是明白那种感受。” 宁宴换到了另一边,遮住吹过来的风,“以他的能耐,不至于困在一个田庄里,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,能豁得出脸面的人大多可以有所作为。” 两人慢吞吞地走着,过了一会儿,宁宴轻声问她,“你想好了吗?” “嗯?那些被赶走的农户?我是觉得……” “不是”,宁宴停下脚步,“你不是说要考虑考虑?还没考虑好吗?那些婶子都说我不错的。” “……” 白卿卿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些玩笑话,顿时有些无奈,见四下里无人,猛地拽住宁宴的衣襟,将他的头拉低,嘴唇贴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句话然后松开。 宁宴的眼睛骤然亮得出奇,大步追上去,“你是说真的?你再说一遍。” “不要。” 白卿卿微红着脸快步往前走,宁宴就跟在她身后来回跳腾,“就一遍,好卿卿,我方才没听清,你就再说一遍。” “……不要,没听清就算了。” “不能算!” …… 在庄子里住了一晚,天蒙蒙亮外头就听见了鸡叫声,整个田庄逐渐苏醒过来。 白卿卿睁开眼睛没有立刻起身,就躺在那儿去听外面朦胧的动静,身边躺着宁宴,手臂将她环住,只觉得内心十分平静。 她知道宁宴也是醒着的,轻声道:“等许多年后我们年岁也大了,也找个安静的田庄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寄情山水,安享晚年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