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火(四)-《你好,凶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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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度蓝桦忙道,“赶紧叫来给他看看。”

    这才刚开头呢,后头还有许多细节要跟朱浩沟通交涉,可不能出什么事。

    大夫来得很快,手头功夫也很麻利。

    他先给朱浩把了脉,扎了针,又让人去煎药,这才对度蓝桦解释道:“朱老爷是急火攻心,前头又悲痛过度,不过好在他底子不错,多休息,再吃几服药调养也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度蓝桦松了口气,“有劳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,”那大夫谦虚几声,“那草民就下去看着煎药了。”

    “朱老爷,”等朱浩的精神稍微好一点了,度蓝桦又继续道,“我知道现在找你问话可能很残忍,但此事中疑点颇多,时间不等人,必须抓紧了办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疑点?”

    朱浩眼神放空,幽幽道。

    度蓝桦在心里同情了他一回,“那琉璃球是你自己要放在那里的吗?

    被烧毁的木架是谁设计的?

    火灾发生前可曾能有什么人碰过么?”

    朱浩反应了会儿才重新开口,“是我自己选的地方,那木架却是去年拙荆亲自画了样子找匠人打造的,那是给我的生辰礼物,我很喜欢……”

    张慧?

    这个结果还真是有些意外,度蓝桦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条,“那你出门之前,有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比如说奇怪的味道、液体之类?”

    朱浩皱起眉头,“夫人是在怀疑这场火灾乃是人祸?

    可您方才还说是琉璃球引发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说过,此案疑点颇多,这之间并不矛盾。”

    度蓝桦正色道,“现在最大的疑点有两个,我希望你和山庄的人都能尽量配合我查清。

    第一,纵然琉璃球可以作为火种,但正常情况下,火势蔓延需要一个过程,就算现场有大量纸张,也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蔓延到一整个房间。

    所以我怀疑现场事先安排了助燃物,尤其是几个门窗附近,最有可能的是某种纯度比较高的油。”

    火灾现场堆积了大量纸制品,重点就在那个“堆积”上,是一摞一摞的,非常厚重,反而是这里漏了破绽!

    亲手烧过纸的人应该都知道,哪怕是易燃的纸制品,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完全引燃也不是易事。

    要么手动分开成一张张的,让燃烧面和氧气充分接触,要么就添加助燃剂。

    说得更直白一点:将火把丢入凌乱扯开的一堆卫生纸里,肯定腾地变成一个大火球;但如果把火丢到一片堆放地整整齐齐的未拆封的紧密卫生纸卷里,说不定不等火烧起来,那火把自己就灭了!

    “第二,李管事在单枪匹马营救令郎失败的情况下,并没有大声呼救,这一点显然不符合常理。

    那么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,或者说什么时间段进入火灾现场,又在生前遭遇了什么?

    这些都必须查清楚,否则,我和肖大人都不会同意随意认定死亡、消除户籍。”

    一直到现代社会,放火还是犯罪分子毁灭证据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,这种方法成本低廉门槛低,最简单的操作却能带来最巨大的破坏力,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最大程度的毁灭最多的证据。

    经过火烧的犯罪现场勘察难度极大,能提取到的线索极少,是一线刑侦人员最不愿意遇到的现场之一。

    现在既然存在疑点,就必须彻查到底。

    而且时间不等人,拖得越久,对侦查就越不利。

    包振业看看这个,再看看那个,两头为难,很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朱浩是他的老相识了,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,他也同情得很,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死者赶紧入土为安,生者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但度夫人说的也有道理……

    如果真的是有人蓄意谋害,那么最初的对象是朱浩才对,其他人……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!

    漫长的沉默过后,朱浩终于松了口,“夫人想让草民怎么配合?”

    度蓝桦跟着松了口气,“如果可能的话,我希望你尽量回忆下事发前的所有细节,记住,是所有。”

    朱浩用力闭了闭眼,缓缓道:“来到庄园之后,草民每日都是寅卯相交(早五点)时起床,用过早饭后就去西院研究今年的新品,这期间没有外出会客。

    哦,拙荆昨天上午来送过一次甜汤”

    又是张慧!度蓝桦忽然打断他,“她经常在你研究新品时来送东西吗?”

    朱浩摇头,“她对买卖和读书人的事情都不感兴趣,并不常来,不过那孩子的六岁生辰马上就到了……她埋怨我总不顾家,儿子想要对兔子都不肯……”

    他已经连儿子的名字都不敢叫了。

    度蓝桦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,“那在这期间,她有没有碰过琉璃球和架子?”

    琉璃球到朱浩手中已经有一年多了,如果位置一直不变,要出事早就出事了,怎么偏就这么巧在昨天烧死两个人?

    朱浩是个聪明人,瞬间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,猛地抬起头来,眼眶都红了,“夫人这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草民与她乃是结发夫妻!育有一子一女,她怎会害我!”

    度蓝桦见过太多夫妻反目的例子,平静道:“朱老板冷静一下,你既然相信肖大人,就该明白我此时问话只是例行公事而已,你又何必多想?”

    朱浩的牙关紧了紧,额头隐隐显出青筋,过了好一会儿才泄气似的点了点头,“动过。”

    似乎是怕度蓝桦就此给张慧定了罪,朱浩马上补充道:“不过也只是闲聊过程中的小动作,随手拿点什么把玩的。”

    丈夫、妻子和爱子,父亲、母亲和儿子……阿德和韩东悄悄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脸上复杂的神情:这事儿要真是张慧干的,那可麻烦了。

    各种意义上的麻烦。

    度蓝桦嗯了声,反而不再继续讨论张慧,“那么尊夫人走后呢?

    令郎怎么又忽然来了?

    是否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去?”

    “草民日常在家的时间并不算太多,”经过了张慧的环节后,朱浩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,“他总爱跑来让我带他玩,还说,还说想要小兔子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朱浩眼睛里刷地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他猛地吸了口气,将头靠在椅背上,仰起脸来,用宽大的衣袖遮住,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,胸膛剧烈起伏。

    度蓝桦没有催促,等朱浩重新露出泪痕未干的脸来时,很认真地道:“抱歉,让你重提伤心事,不过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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